老狗摔跤

最近帶他出去走的時候、他偶爾會前腳無力、踉蹌前撲摔在草地上。我在一旁觀察他、幫也幫不上忙。只見他摔倒了又爬起來、不以為意、繼續尋尋覓覓、在草地上東聞聞西聞聞。我想、人若是能像他、沒有不好意思、或是羞恥感、尷尬感、該有多幸福。

想到聖經裡面說、在起初、他們赤誠相見、並不羞恥。那種相見、不只是男歡女愛的赤裸、在希伯來文的字根上、“赤身露體“的彼此認識、是指的在經驗上體會過對方、不只在頭腦上明白對方是怎麼樣的人、更在感受上經歷過。能被一個人如此深度的認識、而不覺得不好意思、見不得人、或者響隱藏自己覺得不夠體面、無法交待的一面、那是天堂的感覺、非這世界所有。難怪聖經上說、最一旦進入世界、人就忙著遮掩自己、使得親密關係變得非常困難。

狗老了。最近兩天常常臥在地上哀嚎。我也無法做什麼。想給他按摩、也不知道他哪裡痛、該按哪裡。又沒有止痛藥可以買、他又不會說話。晚上、我陪在她身旁、連說安慰的話、他老耳朵也聽不見。我只有和他面對面、十五年來、他應該熟悉我的臉部表情、也明白表情後面的意思。我想用眼睛傳電給他、讓他知道我愛莫能助、嘴巴仍對他說些安慰的話、希望他能讀唇語。我在他身上東捏捏西揉揉、有時似乎也可以減緩他的痛苦。

約了獸醫、星期三帶他去看看醫生。不曉得醫生能做什麼。

這一天、總要來的。人的難處、就在於、不管妳多為自己做心裡準備、當面對失去的時候、所有的準備工作都無效。要做有情人、就得預備會愛的心也會是會痛的心。愛的多、痛的也多。催它快點過去、通常是無效的。每人有他該痛的份、快不得、也沒有時間表、知道何時可以向痛苦揮別。也許可以假裝、也許可以用力把感受壓下去、騙自己到一個地步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仍在傷痛。自欺、偏巧是人類的專長。硬被塞回去的傷痛成為生命中的沈重扁擔、致於會被壓成怎樣、也就無人探討、無人講究了。

想想我的工作、有一部份是幫助人好好的grieve。覺得很窩心、也很神聖。